頗瓦法解惑

根造

頗瓦是藏語,譯漢語為「飛遷」,或「遷轉」。「飛遷者」,是說此法之殊勝與快速,一剎那間可由娑婆世界飛往極樂世界;「遷轉」者,是說修此法之人,可由衆苦充滿的娑婆世界,遷移到無有衆苦、但受諸樂的極樂世界,到那裏可以穩速成佛。但此法不須要長期修習,只須兩三個星期將頂上梵穴修開,打通湼槃之門,臨命終時,便可使其神識上昇頂門,由梵穴而出,直入彌陀本尊心中,隨光而去,此為自修頗瓦;復有用大悲鈎加持行者,令其於數分鐘內開頂,或為亡者加持,令其神識由頂門而出,往生極樂國土,此為加持頗瓦。這兩者都可稱為無修成佛之法,因為,自修頗瓦不過修習兩三個星期,也等於無修之法。所以蓮花生大師說:「修而成佛衆皆有,無修之法我獨有」。就是指颇瓦法而言。

這次我在香港干德道傳頗瓦法共有二次:第一次在一九八八年一月下旬;第二次在三月二十六日。每次灌頂都有百餘人。參加實修者,第一次三十餘人,第二次五十餘人。由於第一次集體共修,各各開頂,大家覺得一切都好,所以有二次灌頂之請求。為滿足大家心願故,不顧自己疲勞,再次傳授灌頂。前後兩次開頂者,共有八十五人,每次最多修十餘日,便可插草留念。因而大家無不嘆未會有。香港人信密宗者頗多,各中心喇嘛仁波且來往於此傳法灌頂者,也算不少,但很少注意為信衆傳頗瓦法。雖有極各別仁波且,傳過頗瓦灌頂,而未能領衆修習,僅為曇花一現,難收開頂之實效。這次開頂插草,實為香港有密法以來,第一次空前成績。在藏傳密法的傳統說法,這就對於求生極樂淨土的人如操左券,如得到救生圈。多傑覺拔格西所傳的彌陀長壽合修法中已有詳說,一覽便知,這是好的方面。

另外還有一種不好的方面,就是有各別人,對此產生某種誤解,例如說:①年輕人不能修頗瓦法,修了會短命。②頂上流出黃水珠,會破傷風。③有一位青年仁波且說,頂上插草是不衛生的。④又有人諷刺我為頗瓦喇嘛(意思是說,本人除了頗瓦法之外甚麼也不懂)。種種說法,不一而足,這是屬於誤解方面的。還有屬於誤修方面的,例如:有的上師教徒弟只修綠度母法一千座便能開頂,有的教徒弟但觀想彌陀跏趺坐於頂上,修法時叫一聲呸字,從頂門衝出,入到彌陀心中,便能開頂的。這樣修了很久不但沒開頂,反而神經錯亂,想跳樓自殺。凡此種種,不管是誤解也好,誤修也好,均須加以解釋,方能化為功德。

①所謂年輕人不能修頗瓦,修了要短命者,可能是香港方面,從未有人傳習頗瓦,也沒有開頂的先例。間或有人羡慕此法,不得傳授,照著法本盲修瞎練;而這種試修的人,多是出於青年好奇,不得口訣,出了毛病,旁觀者便以為「年輕人不可修」。其實呢,年老人,照此修法,也會出毛病的。我本人學法歸來時,年方三十餘歲,在上海太平寺,為了傳給別人修頗瓦法,先須自己修成開頂。當時即在太平寺閉關專修七日,便開頂了,是密顯法師為我插草的。自開頂以來,經歷了四十寒暑,今已七十三歲,不但沒短命,在人間飽嚐苦樂驟變的我,如今身體尚得粗健。而我在上海所收弟子中,很多二十左右而開頂者,今已六十餘歲,大多數都健在,有的還常來看我。所以如此者,他們都是有傳承、有引導而修的;不然的話,不要說短命了,根本也開不了頂。

②頂上流出黃水珠會招致破傷風而送命者,這在醫學角度看,或有可能;但也有許多人碰破手足頭身而無破傷風者。我自傳習頗瓦法以來,包括自身在內,不下數百人,並無一人罹此患者,是甚麼原因?必須不遭破傷風之道理在。既在事實上無此弊病,可能還是和自己所學是否真實有關,我只能說我各人和向我學法的人沒出過這種毛病,別的人不敢擔保。但貢噶活佛、聖露活佛在漢地傳頗瓦法多次,動輒二三百人同時開頂插草,並無一人遭受破傷風者。

③某青年仁波且說頂上插草不衛生者,這與第二問題大致相同,都從醫學角度看,我們不能反對,頂多不過待考而已,我意插草之前,預先消毒,防止意外,也不失為佛法世法兼顧,但在康藏、青海、蒙古等地是無此先例的,他們根本不懂衛生二字,遑論消毒了。康藏之人,清早起來,不洗手臉,先吃東西,大便不用紙等等,歷來習慣於不講衛生;反而講衛生為多事。如今大不相同了。年輕的喇嘛,出生於國外者,自然懂得衛生常識;國內藏族,現在也相對地頗能接受衛生常識。但過去對於插草不知消毒,並未出過任何毛病,或許吉祥草本身具有抗菌消毒成分,這要有待於醫學家化驗而證實了。

④有人諷刺我為頗瓦喇嘛,除了頗瓦法之外甚麼也不懂者。要知當一個頗瓦喇嘛不是很簡單的。在康藏喇嘛仁波且中,為百姓修頗瓦送往生,使亡者得度者,不是每個仁波且都能作到的。例如,仲薩寺前世降養清增仁波且,他功行之深,成就之大,是人所共知的,可是請他為亡人送往生,就不行,必須請寺內一位貢那活佛去送,便能立桿見影。所以貢那活佛所收藏的人頂骨和腿鼓很多。這是他在送往生以後,亡者舉行天葬時,發現有好的骨頭,他便收藏起來。於是,我們可以說:在修頗瓦法的功德方面,他是超過降養清增的。這也足以證明當一個頗瓦喇嘛不是很簡單的。至於我本人當然不是僅僅懂得一門頗瓦法,我們自有隆欽心髓派的根本大法的傳承在後面呢。

⑤修度母法千座以求開頂者。綠度母也有頗瓦法,不是修度法能開頂的。我有一位上師名札巴降稱,修綠度母得成就,傳過我一種度母頗瓦法,也不過將自身觀為綠度母,將 Image 啥字改為 Image 當字,仍須想頂上有阿彌陀佛,換湯不換藥。總之,修度母之頗瓦法,方可開頂;只修度母求開頂,則不可能。

⑥觀想阿彌陀佛結跏趺座,坐於頂上,然後叫一聲呸字,使神識衝出頂門,射入彌陀心中者。這種修法,只能在自己即將死亡,或超度亡魂時修之,乃一去不返之法。幸而未開,如真開頂,則死去矣。但其人修了一年多不見功效,因而欲尋短見,可知其危險已極。這便是誤修之過。以上二人,雖說是上師所傳,或許因上師說得太簡單,自己體會不全面;或自己所領會的,與上師所說略有出入,因而造成空誤或危險,也很難說。但修了一千座度母,只憑上師承認一聲,「你開頂了。」並無事實證明,這是無人負責,也難取捨。

這次我在香港傳彌陀灌頂,並授以頗瓦之修法,領衆修習,使得開頂實效。其動機是因為我們漢族佛教徒,一向多喜歡求生極樂世界,其方法無非信願持名,修十六觀者極少。我過去是和尚,也修過淨土法門,自從學了密宗以後,不要說即身成佛大法,即此短期取證的頗瓦法,也夠稀有難得的了。此法不但修持簡單(不用供養)快速,而且有事有理,使人摸得著,拿得穩,短期成就,便可安心。顯教說:「頂聖眼生天,人胸餓鬼腹;傍生膝蓋離,地獄腳板出。」這是教人在亡者死後往生何道的檢驗方法,看他最後一點暖氣熱在何處,便知生到何處。這裏說「頂聖」二字,就是指人的最後熱氣落在頭頂,必是往生淨土而超凡入聖了。頗瓦法就是使行者在死亡之前先打開生淨土之路。開頂後每月僅修一次,即能維持下去,命終必由此熟路而走。普賢行願品說:「關閉一切諸惡趣門,開示人天湼槃正路。」佛說法總是雙管齊下的,上面這兩句,若以一般外修的佛法來說,無非教人「諸惡莫作,衆善奉行」。若以內修密法來說大有文章,帝洛巴祖師教導我們說:「九孔輪廻門,一孔解脫窗。」閉九孔,開一孔,便是湼槃正路。九孔者,耳、目、口、鼻、大小便也:一孔者,頂上梵穴(即百會)也。閉其九孔(觀想九孔上,各有一啥 Image 將其封閉)使神識靈熱不遊於九孔之間,則惡趣之閉矣;開其梵穴,使神識靈熱常往來於梵穴之上下,則湼槃正路開矣。此中開示二字之「示」字顯然是「指示」或「顯示」之意,不因師指,此事難知,何況開呢?

我所以要用此法和大家結個法緣,也就是上承佛祖之慈悲,下報六道父母之深恩,使有志於往生淨土者,在未生淨土之前先操必生之左劵;然後心安理得,不必徘徊於能生與否之間,斷疑生信,離苦得樂,實是信而有徵的。

因為頗瓦法太容易了,開始得到利益的時候,都很興奮;日子稍久,便覺得沒甚麼了不起,不過如此,因而不重法、不尊師,甚至產生種種邪見,這便是「若教容易得,便作等閒看。」所以我在第二次傳過頗瓦法以後,就宣佈以後不再傳了。

另外,此法於初開頂時,也會得到一些附帶的好處,特別是久吃香烟的癮君子,能一下子將香烟戒掉。如林秉恩醫生,每天香烟三包,開頂後,忽然戒掉,又吃素食,體重却突增廿磅。何耀明會計師,每天應酬人要抽烟,還有歐居士等數人,都於開頂後戒烟,這對世法,佛法都有好處。現在各國都勸人戒烟,都說烟草對人身有害。我們修開頂者,也講究戒烟,認為中脈直通頂開梵穴,若常抽烟者,這根中脈好像是烟袋管,被烟油塞住,命終便難上去,而不得不從九孔而出,這是我上師所教導的,我也將此話告訴修頗瓦法的人。這一點恰好符合現代的科學,而康藏喇嘛已在數十年前先說過了。

因大家有疑問,且有代表性,所以寫此解惑一文,以釋羣疑,冀其斷疑生信,功德不失。

一九八八年六月於美國紐約大圓滿心隨研究中心



編後感言

密顯

本編以根造上師回憶錄為主要文章。我既協助根兄將回憶錄脫稿後,或有致報者焉。兩人學法,如何只寫一人?此有三因:一者,根兄於上師三寶三根本信心不疑,特於修蓮師法有所相應,多遇勝緣,頻獲感應。二者、若寫二人經歷於一文,則錯綜複雜不能專一。三者、回憶錄中提到我之處亦復不少,也等於不寫而寫了。

竊念二人學法以來,惟根兄有始有終。憶昔蒙夏克刀登居士之名,命吾倆早來昂藏寺深造,當時羈於上海常樂精舍無人主持,商定以後,決定探取輪次辦法,根師先往,我則繼後。乃根兄回滬不久我即罹政治之難,終不成行,甲色上師對此頗引為憾。此各人因緣差異,不可強也。今得有此回憶錄,已屬難能可貴;以後如何,既看因緣,又視各人經歷。我的本題,只要大家知道寧瑪派之殊勝,便已達到目的。貢噶上師會說:「寧瑪派早殊勝之法,厥為「脫噶」,此為他派所無。抑寧瑪教法,總括之有三道:解脫道、救脫道、方便道也。解脫道者,隆欽心髓前導中包括外、內不共諸加行,引入徹却之正行。救脫道者,中陰救度、深道頗瓦等屬之。方便道者,雙身法屬之。又有幻化密藏以金剛薩埵為主,此類屬於修本尊者,好在此等傳承均在西康,不難求之。我本人曾在貢噶上師處學過徹却脫噶。看脫噶之法,面上遮以紗布,護雙眼也。然真正看到脫噶境界時,還是得到根兄指點,方生實效。根師二度學法回滬以後,不久我即被劃為右派,下鄉勞動,身雖帶罪,不改初衷。根兄於步行上班機會,勤修加持,感得衣服上出生舍利;我則按根兄所得口訣(甲色上師允許告訴我),利用農村野外日光偏多的機會,忙裏偷閒去看脫噶,乃見空性明點五色繽紛,光明燦爛,微妙絕倫,或動或靜,或上或下,內外左右,無量無邊。來無影,去無踪,圓陀陀,活潑潑,欲取忽去,捨之又來,心為之奪,念為之息,然後知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,真空即妙有,妙有即真空,一即多,多即一,小即大,大即小,華嚴種種妙境俱可於中證之。雖然如此,功行距根兄遠甚,彼所見者,不可思議,望塵莫及也。然我也有一種特性,喜在遇境逢緣之後,閒居無事之時,從事思維,俱出自然,不加勉強,有欲罷不能之勢。因而在舊的見解上,多所突破,此又爲各人習性之不同也。

弘揚密宗比弘揚顯教困難得多;弘揚寧瑪派尤為難中之難。其原因是漢族佛教對密宗不了解,寧瑪派又久已被人誤解,目爲邪教;而密宗行者又有密戒限制,不得實說,往往一兩句話便可解決的問題,話到口邊又吞回去,以此惱障特多,困難偏重。如今時代變化,文化開通了,人們見聞增廣,困難無形中下降不少,不但對密宗有所了解,於寧瑪也有所認識。西藏喇嘛有許多英文著作,突破許多秘密不宣的理論和形像,灌頂傳法也很公開,無論歐美人,中國人,日本人,都知道藏密對人生的價值。有許多歐洲人皈依密乘,並以躬親實踐而探求真諦;雖然仍有少數成見過深,橫加譏毀的人,相信這都是接近尾聲。不久的將來,可能有一批人就是積極而熱心地弘揚密乘者。前途雖然光明,目前尚不夠理想。即如喇嘛公開傳大法(由尼泊爾來的喇嘛、活佛,到美國、香港、台灣等地)有如大拍賣。情況雖然很好,問題是受灌以後,並無修持儀軌,口訣更談不到,只學得一兩個咒語,有的咒子也學不會。這樣,灌頂雖然很大,也只作為結緣。儘管善於宣傳,實效依然不大。其中最大原因,還是語言文字的隔閡,不是漢人不懂藏語,便是喇嘛不通漢語;喇嘛雖會說英語,却雖於用英語宣揚密理,這些都是不夠理想的一面。在此過渡時,便有一些假密宗出現,也自封為金剛上師,大收其徒弟;其實並無傳承,妄言傳自某某活佛而那個活佛又不認識他,等到大家識破真相時,他的油水也撈足了。這也是暫時出現的一種失常狀態,都是眼前的困難;若展將來,則不會永遠如此,必將隨著時代的推演而達到澄清和完善,或者假密宗變成真密宗,或者將來會打破顯密的界限,真理只有一箇,一切實事求是。能醫病者都是藥,能充饑者俱是糧。那麼,我們現在和過去的情况,便成為歷史資料了。

我以為光從研究出發,只能得其史料和道理而增長其學問知識。這固然很重要,更重要者宜在實踐中得到體會。密教若不通實證,則無以體現其中真諦。當年注巴仁波且為了三個字種之修習,往返於清境上師處九年;然後於徹却脫噶豁然貫通,果證究極。所以昂藏一派成功者頗多,夏克刀登急於成全我們到昂藏去深造,自有其深遠意義;然甲色上師並未將脫噶傳給他,說他心髓書籍閱讀太多,在答話時,槆頭對錯很多,必待成見糾正以後,方可修脫噶,只能先傳徹却令其修習。

我見漢族學到徹却脫噶者有十餘人,動輒日我學過(大圓勝慧),這種修法,不能算最精要之心髓。其中加行複難修苦行之慘,令人畏難,對於看脫噶之教授,隔靴搔養,故難生實效。法之精要者往往易學,易修,易證,要言不煩。若廣列名詞,令人歎羨;通達之士,一望而知其繁而寡要。我們學密之人,固宜知所扶擇。我昔在上海時,有一位達瓦活佛(根師同門)率旅行團來滬觀光,順便到常樂精舍來探望我二人。彼於談話中,告訴我幾句修徹却脫噶的要訣,於平淡自然中而知其稀有難得,如今這種人不多見了。

不過隆欽心髓在理和法方面,自有其高超而豐富的著作,並不亞於其他教派。無垢光大師所著的七寶藏論,共有百卷,漢族羡慕已久,至今尚未問世;過去已有譯稿,後來貢噶寺的永明法師特往德佐欽寺,請佐欽仁波且為之講授七寶藏論,邊聽邊記,蔚成百卷,彼之決心,實屬難能可貴。其後我收到他一封來函,將其記錄經過告訴於我,並說百卷譯稿均已寄給我。彼時我方戴上右派帽子,既喜且懼,排徊久之,不意此稿被通天手眼者暗中劫去,後則下落不明。我素知永明長於藏語,中文稍差,然易於潤色,若能出版問世,定受識者歡迎;然終未能問世也。

如今我最感欣慰者,有較多之人,都知道隆欽心髓之殊勝,特別是有一部分青年僧俗,紛紛問津,預示蓮師教法,將大弘於人間。如果到了普利衆生的時候,相信上師三寶三根本,自會憶念加被而促成其實現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