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回到上海后,为大家灌了几次顶,参加者十馀人,得口诀者三人。有三个人修得较好:一、王羹若居士(女),二、施智泰居士(女),三、丁弘纪居士(男)。王羹若是周浩泉先生的夫人,家有房产早已公私合营。王得法后,精进修持,已能看到脱噶。她的小女儿名叫桂林,正在读大学,即将考试了,有一次在家中佛堂温课,有事出去;回来后,发现所读书被风吹到另一页了。当时以为偶然,没去注意,次日仍往佛堂温课,因如厕而出,回来后,那本书又被风吹到昨天那一页了。这才引起她的注意,打电话来问我。我说:「这可能正是你考试的内容,你就将它背熟,或者有用。」结果考试时,正好是这一页的材料。她又问我申请往香港能成功否?我说能成?后来大学没毕业,便得出国了。然在文革中周家无端而遭痛抄,家中顿成贫困。抄家时并将我二人押去,声言是我们带去抄家的,有口难辩,至今引为内疚。后来虽得平反,二老早已相继去世,不得亲见了。文革中先以我俩到过西康与叛乱分子有关係为藉口而遭两次抄家;继又以我俩为藉口而抄王羹若之家。施智泰居士母亲早去世,遵母亲遗命不嫁人,终身修道,与老父相依为命。皈依三宝后,初修淨土法门,后来遇到一位蒋老太,教她参禅,皈依来果和尚。常乐精舍成立后,每年讲经两次,除了讲大圆满前导文之外,会讲过达摩四论、六祖坛经等。蒋老太每次都带施小姐来听经。蒋老太因係老居士,又会参禅,有时流露一些骄傲自负,因而目空一切。有一次我问她,「你知道生从何来,死归何处吗?现在还没到冬天,你已经带上风帽,穿起棉袄啦!这正是禅宗说的『枯木倚寒喦,三冬无暖气」嘛!」这下子说到她心坎上了,马上叫施智泰来皈依。皈依后,先修般若定,后来得到澈却脱噶,精勤修持。虽然于文革中被重点抄家,立变穷困,却因色身吃亏,法身增长,修脱噶已有相当心得,如今七十岁左右,人还健在,人不堪其忧,彼不改其乐。
丁弘纪居士少年即学佛,为孝养老母故,终身不娶。老母年届九十,在我来美之前,身体尚健康,如今则不知。丁居士脱噶修得比较纯熟。此外尚有出家僧人及郁锦堂居士等,均于脱噶有所亲见,各人受用,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。初郁居士学脱噶,二十馀年毫无所得;近来大有进步,已超过前面诸人。
一九五六年冬,我作了一个梦,莲师对我说:「你应该有两个药舖(因常乐精舍是顶下康馀堂中药舖改装而成的)。」醒来后我想这不可能,一个已经够困难的了,要麽是有因缘建立在国外。同时意识到这个药舖将来保不住了。到一九五八年反右鬭争,密显法师被划为右派,帽子一带二十一年,先到青浦农场劳动三年,调回上海后,又在工厂作苦工。在农村时,开始每月休假四天,可以回上海。后来太便宜他们,把休假作为请假,表现不好时请假不准,这样有时便不能按期回上海。我见他受苦受难,无论怎样不和他断绝关係,有福同享,有难同当。他每次回上海,我总准备好几斤炒米粉和点心给他带到农村去充饥,有许多右派朋友说,别人一戴上右派帽子老婆都要离婚,你师兄却甘愿作右派家属,对你这样爱护,这可能是你们佛教的伟大精神所在吧!所以这些右派朋友来上海时特意来看看我,也叫我大师兄。其实那时我早已作好准备,我虽没有明帽子,内定右派(暗帽子)是不可避免的。所以自密师划为右派以后,我就最先把常乐精舍移交给佛教协会,我俩或参加工作或劳改,一切听从安排,第一个药舖结束了。我之所以愿作右派家属者,是想到密师上海若没有家属,以后便很难再回上海了。
一九五八年下旬,我俩被分配到第九羊毛衫厂工作,结束宗教生活,开始踏上社会。密师进厂不久,即下乡劳动。我工资四十元,他二十元。两年后,我增加到六十元,密师算生活费,不摘帽子永远二十元,如今密师的退休工资比我更大了。我家中虽不能供佛烧香,无相的修持,人们是不会知道的;我每天利用上班前一小时以步代车,边走路,边诵经持咒,工作中也是边作工边持咒,晚上回家买菜烧饭,吃好饭不久就静坐,如是者二十三年从未间断。文革前一年,我偶然脱下衣服预备挂上去,发现我上身穿的短布衫放出电光还有声音。这是怎麽回事?我拿下衣服一检查,肩上镶有一颗大舍利(见图),周围有三颗小舍利,都像人工镶上去的。后来王羹若居士照我这件衣服重新作了件,旧衣留在她家里作为纪念。可惜裁缝师傅裁衣时翻来翻去把三粒小的弄得不知去向,只剩这一粒大的。王羹若被抄家七天,甚麽都抄个清光,只有这件衣服没拿去,如今三十多年了,已经变了颜色,本来是白如水晶,现在变成枣红色了,但光亮如昔。另外因我诵咒已经几百万,舌尖上也有一粒红珠,这说明修法不在于结坛设供,在于心佛相应,精神可变物质,只要不着诸相,依空性而修,自然感应道交。至于密师虽在极端苦难之中也未会忘记修法,彼有诗曰:「漫道市居无佳趣,朝朝楼外闻鸟声,每度花开花谢处,未辍老僧默讽经。」足见其苦中之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