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康定往西走，便是雪山地帶，山頂上有經年不化的積雪，也就是純粹屬於藏族人民的境界，四川人把這種旅行叫作「出關」。出關之後有兩條路可走：一是翻「折多山」，這山上本已修好汽車公路，隨即被藏族拆毀，不能通車了；一是康定北邊的海子山，這山比折多山高一些，沒有公路。但不管有無公路，當時都靠牛馬過山。所以出關以前，先須在康定僱好騾馬，價錢付清，然後上路。雪山路上，單人獨行，是相當危險的。不要說不認路，無處打聽（有時走一天不見人煙），還經常遇到搶劫，甚至要命。因此必須隨騾幫同行。他們是作生意的，帶有手槍，不怕土匪，就僱他們的騾馬，與之同行。我們僱的騾主是雲南商人趙魯山。邵居士殷勤託他一路照應，一見投緣，他也頗樂於接受。這樣經過乾寧，道孚，盧霍，甘孜，最後到德格。每天日出前起身，日將沒而休息。休息之地點，並無房屋，帳蓬可住，只找柴水方便之處而息。到可息處，先將騾馬身上的東西卸下，堆成圍牆，騾馬放去吃草，人坐在圍牆中，用三箇大石架成爐竈，將大銅鍋放上水煮茶磚，吃酥油、糌粑，然後即在露天而睡。有一個值班人不能睡覺，要不斷加柴，維持火勢，有時還要撒一點辣椒在火上燒，這樣可以防止野獸前來。露宿的生活突如其來，開始非常不習慣；多過幾天，大自然的空氣倒令人覺得苦中有樂，漸漸習慣了。恐怖，危險是難免的：有時睡覺醒來人被埋在水裏；有時上山因馬的肚帶扎得太鬆，而從馬後滑倒地下，人摔得很痛；有時一幫分成兩隊，邀定在某處會師，事先並不通知我們。我與密師三天後才見面，一見之後，我於驚喜中竟用潮州語和他講，當他不能回答時，我才警悟過來。總之，路上的生活是不太平的。如此行了兩個月方到德格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