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次见到夏克刀登以后,问我们作何打算?我们要求他供给我们生活,再回巴邦寺或到竹菁寺去学法。他说这些他都可以帮忙,不过你们语言没学会往那里去都是白费。如果愿意住在他家里,衣食住都不成问题,学语言也极为方便,问我们意下如何?我们想想只有这条路最为现实,也难得此人这样热心、诚恳,于是就答应了。夏克刀登便把我们安排到隔壁一间上房,左有他哥哥夏克彩郎,右边是夏克刀登。
住定以后,一日,夏克刀登,拿了一本二百八十页的《大圆满隆钦心髓前导文》教我们读诵,说是这本书文字比较浅显,又是讲佛法的书,语言文字皆可通用。我们读了几天,觉得还顺口,他一有空閒,便为我们讲解其义,过了几天,又派了一名藏族青年叫「本登」的,陪我们一道住。这青年略知汉语。刀登的用意,不光是利用他作翻译也叫他教我们说些藏语。这样,我们无意中有些进步。
夏府来往人多,特别是活佛仁波且,常到他家来念经,这给我学习佛教工巧上带来许多便利,无意中我学会许多做多麻(供品)。这种多麻的作法,有许多差别,有寂静(文)的,有忿怒(武)的,但都要作酥油花。此外,还学会一些画唐嘎(佛像)的方法。他们的画法,与汉族不同,但却像春秋时代的古法,就是用布打白底,先将白布棚在木架上,然后涂上白泥;经日光晒乾后,用一块光滑石头磨擦精光,便开始作画;先用炭笔勾样,依次着色,便画出宜喜宜怒的各种生动的佛像。
藏族有句俗语,说是:「佛像虽好,却出在匠人的口水画成。」意思是说藏族人画佛像润笔不用水,只在口中含一含,一则口水是热的,二则可用舌头嚐出颜色的浓淡,这样画出的佛像非常好看,卫生是谈不到的。我回到汉地,也画过几张佛像,如金刚萨埵、莲师、度母等。现在常乐文库的莲师像,等于我作的複製品,但我用改良方法,把佛像画在白绢上,不用口洗笔,用水洗笔,以敦煌画法而画藏像。然藏像比较複杂,我只突出画一本尊,我所画的单身、双身金刚萨埵及白度母,文革时均被抄去,多次询问俱无踪院影。
在夏克家也学会了打嘛呢七。那是因为夏克刀登的第二夫人去世不久,有一位活佛叫卡觉诸古,特地来夏家打了一个嘛呢七,附近的老百姓,多有来参加的。这种仪式比较通俗,专门传持六字大明咒的喇嘛,藏人称这种人为嘛呢喇嘛。当时有四位嘛呢喇嘛,我祇记得三个:是贝麻斯地,二是阿鲁勒巴,三是卡觉诸古。卡觉诸古本是黄教活佛后来依止红教喇嘛「贝麻斯地」学观音成就法,因而成了嘛呢喇嘛。贝嘛斯地据说是修四臂观音得成就的。有人给他拍照,有时照片洗出来不是他本人而是四臂观音。六字大明有时须要拉长声而念,相传这个唱腔是观世音菩萨在空中唱诵而流传下来的。我所学的打嘛呢七,实是卡觉诸古的传承。
我在夏家住了将近一年,在正式搬到夏家之前,与持明上师也有两段特殊因缘。扎喜寺小住十多天,这两段短的时间里,使我亲得持明上师与莲华祖师的加持。
记得开始搬进夏家时是与持明上师同住在一起的,密师于搬进夏家后,即往甘孜找高县长去募捐,高县长留他在县中多住些日子,说是日子越久,募的捐越多。这虽是盛情美意,但一个在水里,一个在火里,密师只求募一点捐早些回玉隆,长期逗留如何使得?况我在玉隆,他在甘孜,音讯不通,互相悬念。我疑心他被土匪抢劫或者被害,每次以密师的安危去问持明上师,上师总是说很平安,并说:「我每天都看到他。」我无法解开自己的忧虑,吃不下饭,睡不着觉。持明上师见我一天天瘦下去,两眼凹陷,劝我进食。我不想吃,上师硬将饮食塞到我嘴里,一口一口的喂。我心终不能安,只好多念莲师咒,如此念到万念俱寂,得失安危也暂时忘记了。此时感觉心中生起很大的安慰,越发忘记了自我。不数日,密师忽然回来了。我正在院中念咒,一眼看见他,不由脱口而出,问了一句:「你回来啦!」他见我瘦得变形,惊疑得说不出话来。这样一来,我与莲师结了不解之缘,以后于修莲师法中往往得到许多感应。